愿你在冷铁卷刃前,得以窥见天光。

>> Fade and Fall

(一些日记节选)

【卷首语】
 多年后,当我跪在床沿,手握十字架吊坠,浑身颤抖着、绝望地重复着祷词时,总会回想起在伦敦初次遇见她的那个下午。

【7月28日 星期四 晴】

“世间再没有你这样在自我毁灭的道路上走得不亦乐乎的人了,克莱尔小姐。”

我湿漉的手指在键盘上疯狂地上下运动着,双眼则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屏幕上那些定向移动的密密麻麻的小黑字母。夏日的伦敦总是湿热的,就算那台功能退化的老空调开足了冷气也不顶用。我勉强用口水润了润艰涩的喉咙,心里时不时地告诫自己完成工作后再去喝茶,那样的话能收获更多的快感。

终于,我狠狠的敲了一下换行按键,然后整个人立刻向右边瘫去,重重地喘了口气。我瞥了眼略显昏暗的小办公室墙壁上的机械钟,有些恼怒地发现自己又将一个下午的时间浪费在了没有停歇的工作上,收入却仍然不见好的起色。但我却不得不在心里承认这个总在精彩处停笔的讨厌的埃莉诺·霍尔特的连载小说真是该死的好看,证明之一便是尽管我审阅得头昏眼花却没有丝毫昏睡过去的迹象。于是我无奈地皱了皱眉头,将纸张取下来后站起身,走向一手夹着卷烟、正在同别人讲话的威尔小姐,然后走回到座位上,偷偷伸了个懒腰,随即慢悠悠地拿过印有白色玫瑰的陶瓷茶杯,三口便把里头的凉茶吞了个干净。我咂了咂嘴,让茶叶留下的丝丝苦味在舌根一阵逗留,又在迅速地回味了一番清香和适度的甜味时,眼神也随着舌头的下降落到了那张与时代格格不入的作者来信上。极简易的信封和信纸,从未听说过的字母火漆印,以及最重要的——字迹——可惜却没有值得赞赏的地方,净是些轻重不分的书写和随意的涂鸦。

我在心里笑了出来,料想这一定是个古怪的人。正想着,杂志社的门便被急匆匆地推开了。

那是她第一次闯入我的视野。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劈头问我是否能对《克莱尔·汉密尔顿》的最新一章进行一些修改,连自我介绍都没有。说话间,她揭下黑色的卫衣帽兜,露出了凌乱且有些油腻的褐色短发。趁她喘气的时候,我习惯性地快速扫视了一遍这张极类似亚洲人的面孔,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一些日本古玩上的人物画像,忽然暗自惊叹道东方艺术强大的抽象手法。但我对这些相关的东西丝毫没有兴趣,所以在与她核对完信息后便同意了她的请求,而我则让到一旁,边整理着稿件边扭头看向窗外,望着不常见的太阳并不感到意外。反正,讲不定明天又会下雨。

【10月24日 星期一 雨】

我已经快三个月没有发过牢骚了,原因就在于我给自己另找了一份事儿。在落笔之前我看了一眼先前的日记。虽然是有记忆的事实,但现在的我完全无法理解那天我到底在想些什么。不仅仅是那天,应该从那天开始扩展到所有今天以前的日子,把那些她频繁地给我发邮件、带着稿件和书籍闯入办公室与我交谈各类问题的日子都归拢进去。推想我当时不耐烦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我正热衷于某种和金杯国王有联系的故事,而她却不停地同我讲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种种苦难。总之,出于某种情愫的不可控性和自身转变,我唐突地向她告白了。

我只能从她棕色的眼里读出半分震惊,剩下的全部一闪而过地永远埋进了她微妙的勾嘴一笑。不可能的,卡埃伦,她说。眼神中并存着得意与同情。

用一个正常人的理智去思考,自然是不可能的,但谁又会知道紧闭的窗帘和上锁的门之间将会发生的事呢。我像误入了卡塔利诺店的男人一样难以自制,心里不停地喊着抱歉,嘴上却只来得及嗫嚅出一个字眼。当我把她的双臂按在墙壁上,一头扎进她带有轻微烟草味的卫衣里的时候,过度的紧张感和幸福反让我一阵晕眩。我本该在感到舒适和快乐后离开,但贪婪的心又让我颤抖着不愿放弃她令人着迷的酮体。于是我扯去了她碍事的外套和衬衫,再耐心地把弹性运动背心褪去,让那对不算明显的第二性征完全袒露出来。从刚开始条件反射性地反抗直到现在笔直地站在那里任我摆布,她始终一言不发,除了时不时地进行一次漫长的深呼吸。她的每一阵气息扫过我发红的耳畔时,我都以为她会低下头去吻我,然而却并没有。所以我只能再直起身来,捧起她的脸颊,将扎根于心底的祈祷书与玫瑰经重新拾起和诵读,将舌头送进了她充斥着鸦片酊和咖啡余味的口腔开始搅动,将利剑连着自己擦净的头颅一起献给女王。

【4月21日 星期五 雨】

我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完蛋了。

埃莉诺突然搬走了,话也没说一句地就从这个城市里消失了。这对我来说就像身上的皮肤被生生剥走一样苦不堪言,将我本就不完整的心践踏得更加支离破碎。她在小说完结后停止了给杂志社供稿,解除了签约,在晾了我近三个月后才回复了一封极简的邮件,大意就是她不会回来伦敦了云云。我开始陷入烦躁与迷茫,每天只靠产自心不在焉的工作中的忙碌维持。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她是天使与恶魔的共同体,戴着慈悲圣母索菲亚的面具将安息香水涂抹在耳根后方,在使我陷入昏睡的同时还试图掩盖那躲藏于暗处的卡尔尼赛罗。

于是我把辛苦查来的她的新住址背了个烂熟,然后跳进计程车里,手揣机票与护照再加一些可供维持生计的零钱便去到了佛罗伦萨。最终我在一个比杂志社办公室还要狭窄的地方找到了她,发现那个房间里竟满地都是空酒瓶和易拉罐,堆积的烟蒂也溢出了烟灰缸,垃圾桶里则尽是速冻盒饭的塑料垃圾。我给了自己的大脑一会儿时间去适应这里头的味道,然后看向刚为我开了门而现在正在为我清理出一条可以行走的道路的她,埃莉诺,我的小埃莉。

我跨过滚落的罐头和挡路的箱子,俯身把一些生活垃圾捡起并试图将它们塞进垃圾桶里。埃莉诺依旧从嘴角边咧开一丝笑容,随即拍了拍我的肩膀,用手势告诉我不必尝试去与它们对抗。我抬起头来的时候恰好捕捉到她低头看我的样子,也几乎是在同时,我险些叫出声来。

不,这不是我的埃莉。我欲哭无泪,全身的血液似被挫败感和失落冻结了一般动弹不得。这个像地窖里的老鼠一样肮脏,浑身千疮百孔,眼袋厚重且眼圈发黑的人绝不是那时身穿卫衣、能与人畅聊至深夜的快活假小子。我看向她消瘦的脸庞,目光触及的那一刻仿佛自己身处缺氧的环境里,拨开夜店的阑珊光芒却寻不到一杯蓝天伏特加。

她该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有些尴尬的用手把自己许久未打理的头发向后叉去,然后好像才想起什么似的赶紧去到厨房倒了两杯冰水。接着,在我机械的喝水过程中,我终于听到了我日思夜想的声音。你为什么要来,她问我。语气艰涩。你不该来的。

我确实不该来,我想道,并用牙齿咬着玻璃杯口。但现在你又有什么办法?赶我走?我没有住的地方和钱,并且我饿了。我想刁难她,故意想让她出糗,以此报复她的不辞而别和我浪费掉的这些日子。但当文字出口的时候所有的邪念又变成了简短的一句话。然后她笑了,笑得那样苦涩与绝望,嘴唇颤抖。我伸出手去想将她拥入怀中,想用舌头堵住她的千言万语,想将她的泪水舔舐干净并对她、同时也对自己说,不必害怕,一切都能够从头来过。

可她已彻底死去,而我也已成了阿斯莫德的囚徒。

【5月26日 星期五 阴】

噩耗来的十分迅速且令人震惊。也许我已经猜到了这一天的不可避免,所以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悲伤到不能自已。在那之后我发现生活依旧在继续,上班、交往、午饭、通宵,时间的齿轮永不会停止在我身上划下一道又一道纵横交错的深痕。我打开邮箱,找到和她之间互送的邮件,鼠标久久地停留在删除选项上。

我听说了许多种她的死因,比如割腕、过度磕药和谋杀。我不认同也不予以否认,因为常识告诉我,任何失去了心脏的人类最终都将死去。我早已预见了她的消亡,却无能挽救。我曾有愤怒、惭愧和悔恨,但当我重新拾起那封信与她所有的文字瑰宝时,除了从一而终的爱慕,我再觉不到其他任何的心绪。就此迷失在梦里,无法清醒。

【结束语】

“你为什么要来?”

“我想你了。”

END.

*开头模仿百年没错
 以及有些看上去像古怪元素的地方也来自百年
 *悄悄写此文,谨此献给我喜欢的那个姑娘
 *原始脑洞来自于《寒江雪》的那句“这一切,是因为你的离别”

@天沉欲雨  @蒙古草原的小狼 久等了。

评论(18)
热度(33)

© THEA.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