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在冷铁卷刃前,得以窥见天光。

天堂鸟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永远不要忘记你爱的人在等你

 
坎迪斯仰面躺在冰冷的床上。在北美的冬季,尽管她的身体由于先前的运动而燥热,没开暖气的房间仍然异常寒冷。狂风晃动着玻璃窗,大雪模糊了城市的灯火,而她只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她闭上眼睛,意料之中的酸痛感搅动着她的神经,她不禁皱紧了眉头,也流下泪来。她的胃空空如也,正如她的积蓄和体力。过了很久,她才恍如初醒一般,起身去拿冰箱中的速冻肉酱和面条。她脱下围巾和外套,打开暖气和灯,哼起了小曲儿,好像光与温度能使她好受些。

这不是最糟糕的一个圣诞前夕。她搅动着热气腾腾的面条,想到一年前的最后一晚,他们是在菲尼克已经搬空的公寓里度过的。她疯狂的舔舐他的舌头,像要把它吃掉一样。她双手揉搓他的头发,用身体把他压在地板上。她禁止他翻转,因为此时的她就像即将放弃储存已久的猎物的野兽,她不愿意却又不得不放开。她愤怒又怨恨,她要仔细玩赏,尽管吃不得。过了很久,坎迪斯终于停下来歇息。她伏在菲尼克宽阔的身上,捏了捏他的脸。

一切都那么熟悉。她的眼珠转动着,用上亿个像素的摄像机以每秒两张的速度捕捉着照片,配合着其他感官一起进行一场多维记忆。他结实的肌肉,可爱的虎牙,好闻的头发,偶尔的汗臭;他经常打嗝,他说话喜欢加语气词,他发消息时打了又删;他写字的手,身上的疤,光滑的背,柔软的唇……至于印象最深刻的,一定是身体触碰所带来的实在感。那种真实的快乐,仿佛出生与死亡,跳脱于想象或象征。当然,这并不是生活的全部,也不可能是,也不将是。

因为菲尼克要搬走了,搬去南半球,那个时令颠倒的地方。消息就像陨石降落一样给双方都砸下巨坑。他说过等他的项目做完了,他就会回来,但在这期间他和他的团队会异常忙碌。坎迪斯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要忍耐,不过就是回到以前那种独立生活罢了。然而她在开春的时候就放弃了,她接受不了。并不是感情的减弱,或者被他人吸引,而是与日俱增的思念得不到释放,她感到痛苦。每次菲尼克抽空给她讲当前进度或者遇到的麻烦,她都无法接话,因为她不懂那些东西——那些像抽象艺术一样的理论和公式,像荆棘一样阻碍她进入菲尼克的世界。他每天都和同事科研到大半夜,睡眠不足和日常限制使得他每当想寻找些共同话题时大脑却一片空白,而她也不愿意经常打扰他,交流就这样日益减少。如此过了几个月,坎迪斯脆弱的精神崩溃了。她在想抱他的时候抱不到,想亲他的时候亲不到,只能终日对着闪烁的屏幕发愣,而这样还要持续未知的长度,有可能久到她已经忘了他的触感和温度,忘了自己的心脏原来为他跳动。

她做了最坏的打算,她相信他也想过,只不过谁都不愿意提。毕竟没有过错,而代价太大。她甚至刻意在朋友中物色别人,借此来分散注意力或者给这场分别制造一个理由,然而她做不到。坎迪斯,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你同时会对起码三个异性产生好感,为什么现在没有任何人能够提起你的兴趣,甚至那些以前极度狂热过的?她自问,却找不到除了菲尼克以外的别的答案。好几次,她都感觉到嘴中的面条难以下咽,肉酱变成了胶水,肉桂粉是橡皮碎屑。她是真的爱极了他,不能够用话语表达清楚。这样的感情参杂着依赖和爱慕,使她无法回归原来那个独立的个体。她的血液已经他的被混合了,扩充到了身体的各个组织,像一种赖以生存的养料,她贪婪地汲取。这听上去像是一种堕落,但不是人身依附。她自我辩解着。她并没有提高生活效率,也没有降低过,只不过在平时的节奏中增加了情绪上的稳定和快乐。她不靠汽油存活,她有一颗炽热的心,不想双手冰冷。

菲尼克……菲尼克……假如我留下,你还会在碧海蓝天下吻我吗?你还会在大雪中拥抱我吗?你还会在我哭的时候为我擦干眼泪吗?塞纳河畔的长椅,阿尔玛菲的冰激凌店,克拉克码头的酒吧,是否还留有两双脚印,期待来年春天花开于斯?菲尼克……菲尼克……我要留下,无论如何都不会出逃,也不愿意走。红酒杯上的口红印是你的,羊奶香皂打出的泡沫是你的,翻烂的奥兰多是你的,我已然将肉身连同灵魂分享于你,却不知,你可任愿走?

空盘后,坎迪斯起身去倒垃圾,同时习惯性地往窗外看了眼纷飞的雪,却碰巧看到楼下停着一辆出租车,车灯照亮了整条昏暗的街。并不是引人注目的光亮使得她移不开视线,而是因为那身穿黑色大衣的乘客看上去是那样熟悉。只见他手扶旅行箱,撑开一把伞,在出租车尚未离开的光线中抬起头,看向坎迪斯的窗户。

那一刻,天堂鸟盛开在了她温热的胸膛。

END.


*汽油那句改了gasoline里的my heart is gold but my hands are co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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